“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是否瞬间将你拉回那个蝉鸣声声的夏日午后？电视屏幕上，七个头顶小葫芦的兄弟正与诡计多端的蛇精展开天昏地暗的较量。《葫芦兄弟》不仅是几代人的童年记忆，而且承载着中国剪纸动画的独特艺术魅力。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进“纸片人”的魔法世界。
▲《葫芦兄弟》海报（中国动漫博物馆馆藏）
剪纸动画：从民间艺术到民族经典
剪纸动画，是中国动画在民族化探索道路上的成就之一，它深深植根于中国民间皮影戏与传统窗花剪纸的艺术沃土，巧妙地将民间艺术的精髓与现代电影技术相融合，与木偶动画、水墨动画等共同形成了独具东方特色的中国传统动画艺术体系。动画师将平面纸张赋予生命，制作成拥有活动关节的纸偶，再通过逐帧分解动作拍摄，让静态的“纸片人”在银幕上“活”了起来。
▲中国动漫博物馆“剪纸动画”展区
1958年，由动画大师万古蟾导演带领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团队，创作出中国首部剪纸动画片——《猪八戒吃西瓜》，正式开创了这一极具中国特色的动画类型。此后，《渔童》（1959年）、《金色海螺》（1963年）、《狐狸打猎人》（1978年）、猴子捞月（1981年）等作品将剪纸动画技艺发展成熟并推向了新的高度。
▲《狐狸打猎人》造型纸偶（中国动漫博物馆馆藏）
1986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推出了中国第一部彩色剪纸动画系列片（共13集）《葫芦兄弟》成为“八零后”乃至“九零后”心中永远难忘的经典烙印，也是这一代人最早接触到的“纸片人”之一。仔细观看，观众能够直观感受到剪纸艺术特有的装饰美感，人物轮廓简洁夸张，色彩对比强烈，动作带有机械般律动又不失生动传神。
▲《葫芦兄弟》剧照挂图（中国动漫博物馆馆藏）
艺术特色：从造型设计到动作表现
造型设计
艺术家们借鉴传统剪纸艺术中的平面镂刻工艺，吸收了其造型形式，在人物、景物造型中融入装饰性图案，使得画面更具趣味与美感。无论是葫芦娃还是妖精们每一个角色，都是在纸上“剪”出来的生命，通过线条的结合变化、图案的繁简排布，将不同意象转换成动态的视觉符号，展现出剪纸艺术“以形写神”的独特美学。
妖精们造型借鉴传统剪纸中“邪祟”的夸张手法，纤长身段、柳叶眉突出蛇精的妖媚，狰狞巨钳、棱角强调蝎子精的暴虐；葫芦娃们则借鉴了“善财童子”的圆脸双髻，多使用圆润饱满的线条，浓眉大眼、敦实身材，体现稚气纯真的特点；老爷爷运用直线、方形的轮廓，塑造刚强无畏的形象。在景物背景造型设计时，艺术家们进一步将剪纸与手绘相结合。例如，背景采用水墨技法渲染山石，妖怪洞穴的“魔镜”、“如意”等道具运用剪纸的镂空与对称技艺进行装饰，增强立体效果和压抑感，火焰、雷电等特效则是靠着手绘叠加，更好营造了整个氛围的层次感。
▲《葫芦兄弟》剧照挂图（中国动漫博物馆馆藏）
色彩系统
中国剪纸动画吸收民间美术的多元色彩特点，带有传统审美趣向，展现出浓郁的民族化风格。万古蟾在创作《猪八戒吃西瓜》中曾说：“我们总觉得外国剪纸的式样，人物各部位漆黑一团，轮廓不分明，过于简单化，倒不如我国的民间窗花剪纸多姿多彩，鲜艳可爱。我们是采用了彩色剪纸式样，为百花齐放，发扬传统艺术做一些尝试。”
▲中国动漫博物馆“剪纸动画”展柜
动画里葫芦娃们的形象通过七种不同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设定来区分不同的角色性格和能力，大娃孔武有力（赤红、神力），二娃明察秋毫（橙色、千里眼顺风耳），三娃的坚不可摧（黄色、铜头铁臂），四娃的性烈如火（绿色、喷火），五娃的柔和似水（青色、喷水），六娃的机敏洒脱（蓝色、隐身），七娃的天真单纯（紫色、宝葫芦）。而反派角色蛇精的青色皮肤、蝎子精的紫黑甲壳强化阴森狡诈，与葫芦娃明艳色彩形成正邪对立。在场景的表达中，妖洞等危险地则以冷灰调为主，葫芦山则用绿色表现生机。
▲《葫芦兄弟》剧照挂图（中国动漫博物馆馆藏）
动作表现
剪纸动画学习皮影戏装配关节以操纵人物动作的经验，制成平面关节的纸偶来赋予角色动态表现力，纸偶的很多动作也多是模仿皮影戏。纸偶通常被拆解成头、躯干、四肢等部件，各部件在关键活动点用细小的铜丝、线或活动钉巧妙连接，构成自由度较高的活动结构。
▲《葫芦兄弟》剧照挂图（中国动漫博物馆馆藏）
从葫芦七兄弟到蛇精、蝎子精每个角色都被精细地分解成十几个甚至更多部件，每个部件独立剪刻成型。并通过关节点让纸偶们能够灵活运动起来。动画师精细调整每个纸偶部件的角度和位置，将纸偶放置于背景玻璃板上，控制运动轨迹，模拟走路、奔跑、施法、打斗等复杂动作，最终葫芦娃们合力战胜蛇精的经典场景背后更是艺术家们对数以万计的剪纸部件看似“执拗”的精细操控，与此同时，这种关节活动的机械感与细腻反而充满民族特色，赋予角色别样的生命力，比如蛇精扭腰动作的顿挫形成了独特的韵律；通过关节设计刻画不同性格的形象，大娃关节摆动幅度小，动作刚直，四娃腾空时腿部弯曲特别夸张等。
▲中国动漫博物馆《葫芦兄弟》展柜
正是因为这种近乎“笨拙”却又充满匠心的艺术方式，使得《葫芦兄弟》短短13集动画130分钟却耗费了整整两年时间，成为经典之作。虽然随着时代与技术的更迭，剪纸动画的辉煌有所沉寂，但其承载的民族艺术基因从未褪色，展现了对民间艺术的传承、对形式创新的追求、对文化根脉的坚守。在当下，中国动画要在全球化浪潮中突围，仍需探索传统文化与现代审美的创造性结合点，让民族艺术形式在新时代的叙事中焕发新生。